Глава 2075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5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30) 然後一個故意把腰間木劍輕輕放到桌上,後者就把狹長小木刀重重放在桌上。 針鋒相對。 樓下大堂中央的老先生又開始說書,只要暫且撇下桃花劍神鄧太阿那一茬,老人就十分熟稔路數了,再次漸入佳境,滔滔不絕。 又兩碗酒喝下肚子后,可就真有些喝高了,有些舌頭打結,也說了些不當講的話語,只不過在這遠離是非的小鎮,也無人當真深思,更無人上心罷了。 老人說「我以桃花賒春風,試問神仙給不給?我以綠蟻買中原,敢問帝王賣不賣?」 之後有人詢問那位西北藩王到底去哪了,都聽說是戰死在了北伐草原途中,也有說是病死在去往京城的路上,但也有人說是卸甲歸隱了。老人伸出一根手指,搖了搖,感慨唏噓道:「死了,自然是死了。你們想啊,一次次大戰,光是跟拓拔菩薩,就在西域、龍眼兒平原和拒北城,接連打過了三場,更別提那些層出不窮的天上神仙了,之後更要馬不停蹄率領麾下鐵騎北上攻打草原,唉,咱們這位年紀輕輕的異姓藩王,積攢了太重的傷勢,委實是積重難返吶,惜哉惜哉!天妒英才,一語中的啊!」 二樓,徐鳳年差點一口酒噴出來,瞪眼道:「這也是你教的?!」 溫華沒好氣道:「張老夫子自己瞎編的,我聽著挺舒坦。」 很快樓下就又說道:「功名只向馬上取,脫鞍暫入酒家壚。好一個脫鞍暫入酒家壚啊!那位北涼王若是還在世,又若是能來這棟酒樓,老夫雖是一個破落書生,卻也願意對他作揖致禮,長揖不起!」 徐鳳年笑眯眯道:「聽著挺舒坦。」 溫華呲牙咧嘴,「老子回頭就扣他工錢!」 這個時候溫華媳婦小跑上樓,看到這一桌人後,她有些羞赧,一時間咬著嘴唇不知如何開口。 徐鳳年趕緊站起身,沉聲道:「徐鳳年見過嫂子!」 不但是徐鳳年,就連姜泥和白狐兒臉兩人都站起身,小地瓜更是清脆喊道:「嬸嬸好!我叫小地瓜,哦不對,我叫徐念涼,懷念的念,北涼的涼!」 她連忙對徐鳳年施了個萬福,然後對那兩個能夠讓世間所有女人都自慚形穢的弟媳婦微笑致意,最後對可愛的小地瓜笑著柔聲道:「小地瓜,你好。」 小地瓜報以一個大大的燦爛笑臉。 徐鳳年輕聲道:「嫂子請坐。」 她歉意道:「我就不坐了,這就去后廚那邊,給你們哥倆炒些下酒菜,手藝不好,別見怪。」 她雙手攥緊衣角,哪怕自己男人的這個兄弟,和顏悅色,比想象中要好相處太多,但她顯然還是十分緊張,猶豫了下,看了眼轉頭對自己笑的男人,還是鼓足勇氣對徐鳳年說道:「自從認識溫華起,他就一直念叨你 ,他真的……這輩子除了他親哥哥之外,就只把你當兄弟了……對不起,我先下樓了。」 不等溫華和徐鳳年說話挽留什麼,她就已經轉身下樓去了。 徐鳳年說道:「姓溫的,你能找到這樣的媳婦,是這個!」 他伸出大拇指。 溫華挺起胸膛,滿臉理所當然道:「我是誰?」 徐鳳年嘿了一聲,伸出兩根手指,「可惜我啊,還是比你強一些,現在就有……」 不等徐鳳年得意洋洋說出「兩個」這兩個字眼,就只聽姜泥冷哼一聲,白狐兒臉更是冷冷斜瞥一眼。 酒桌上只剩下剛才客人留下的小半壺酒,很快就給兩人分完,徐鳳年咳嗽一聲,挑眉道:「姓溫的,酒呢?!」 白狐兒臉站起身,冷笑道:「我去拿,記得等下好好喝,慢慢喝。」 徐鳳年正襟危坐,如同慷慨赴死,使勁點頭。 姜泥也站起身,「我去后廚幫忙。」 小地瓜乖巧伶俐地附和道:「我也去!」 溫華揉了揉女兒的腦袋,「圓圓,幫忙帶路。」 小女孩臉皮薄,好不容易壯膽子想要喊一聲徐叔叔或是小年叔叔,沒想到那個傢伙對她做了個鬼臉后,到嘴邊的稱呼一下子就給嚇沒了,趕緊跑。 小男孩溫良是最後動身,跑出去幾步后,轉身喊道:「小年叔叔!」 徐鳳年點頭笑道:「這次來得急,忘了帶見面禮,叔叔下次一定補上!」 小男孩使勁點頭,剛轉身跑出去幾步,又轉頭喊道:「小年叔叔,我爹說喊你老丈人也是可以的!」 徐鳳年這下子是真一口酒噴出來了,估計就差沒有一口老血了。 真他娘的是百感交集啊。 溫華一隻手捧腹大笑。 喝完各自碗中最後的酒,兩人都沒有再開口。 樓下說書先生也說到了尾聲。 「縱有千種風情,縱有萬般豪情,與誰說?有誰聽?」 「世間人,縱是不舍,終有離別。世間事,縱有遺憾,且放心間。」 徐鳳年點了點頭,轉頭問道:「溫華,你這說書先生哪裡請來的,說得真好。」 溫華笑道:「當年這位老夫子是偶然路過這棟酒樓,我那會兒還只是個店小二,不過聽著老先生說話那股子酸勁,很像當年的你,就勸說老掌柜,給留下來了。就想著讓他說一說你的江湖故事……」 溫華舉起碗,發現沒酒了,也沒放下,「聽著聽著,就越發想著將來有一天啊,一定要讓老張在咱哥倆都在的時候,我請他坐下來,然後請你請他喝一杯酒。」 徐鳳年也舉起空碗,跟溫華碰了一下,「應該的。」 白狐兒臉拎來三壺酒,不算好,更不貴,但滋味夠烈,僅此而已。 溫華在她把兩壺酒放在酒桌后,一拍額頭,「酒樓雖然不賣你們北涼的綠蟻酒,可我還藏著好幾壇的啊。」 徐鳳年笑道:「急什麼,先喝著。」 溫華點頭道:「是這個理兒,咱哥倆總算到了可以放開肚子喝酒吃肉的好時候了,不用擔心有了這頓沒下頓,是該多喝些。」 白狐兒臉沒有落座,拎著那壺酒走向圍欄,遠遠背對這兩人。 溫華輕聲問道:「過得還好?」 徐鳳年想了想,「還行。」 […]

Глава 2074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4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9) 這馬匹,在他們這山清水秀卻也見識短的地方,那可絕對是稀罕物,小鎮方圓百里,恐怕就只有那座半荒廢的小驛站才瞧得見,而且那三兩匹也瞧著老劣乾瘦。之外連鎮上縣衙都沒有,只有前些年大仗最緊張的時候,聽說鄰居那座大縣城外頭才有一股騎軍經過,十數騎而已,是很後面才知道那是昔年燕敕王麾下的斥候偵騎,瞧見過那十數騎的傢伙,據說與人說話的時候,嗓門都要大幾分,腰杆子直得比山上竹子還直。很快就有店夥計小跑出酒樓,頓時瞪大眼睛,滿臉匪夷所思,還真有那種騎得上馬的豪客來咱們酒樓喝酒啦? 店夥計數了數,剛好一隻手,總計五騎。 那五人翻身落馬後,也沒拴馬的意思,就直奔他們酒樓大門走來。 然後店夥計咽了咽口水,說不出話來了。 不敢說。 因為那撥客人,個個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。 居中一人,一襲青衫而已,脖子上騎著一個漂亮女孩。 他笑臉燦爛,抬頭望著那塊「兄弟樓」的金字匾額,自言自語道:「這字……可真難看,小地瓜,比你爹差遠了,對不對?」 小女孩把尖尖的下巴擱在男人的腦袋上,緩緩道:「兄!弟!樓!唉,這酒樓的名字可真不好聽。」 男人笑道:「好聽得很!所以字寫得這麼鬼畫符,我就忍了!」 男人左邊,是一位腰佩雙刀的白衣女子……男人?總之雌雄莫辨,俊美非凡。 男人右邊,是一位背負紫色長匣的女人。店小二沒啥世面,只是覺得自己雖說沒見過江湖上的女俠仙子,可眼前這兩位,肯定比所有江湖仙子女俠加在一起,還要好看! 男人身後,跟著一位臉色微微冰冷的青衣女子,總算沒有長得那麼漂亮到嚇人,可這也是相對而言。 酒樓夥計鼓起膽氣,顫聲問道:「幾位客官,這是來咱們兄弟樓喝酒?」 男人微笑問道:「難道不賣酒,只能吃飯喝茶?」 酒樓夥計尷尬道:「不會不會。」 男人揮手笑道:「不用管我們,小哥你忙你的。」 酒樓夥計如釋重負,又很是失落,再顧不得什麼,低頭小跑回酒樓。 這一行人跨入酒樓門檻后,酒樓大堂很快就寂靜一片。 為首青衫男子環顧四周,然後抬起頭,望著那個呆若木雞的酒樓掌柜,嘴角翹起,高聲喊道:「姓溫的店小二!」 這一行人的出現,本身就是最大的奇怪光景,所以當這個英俊風流的男人喊話略顯古怪,就沒有人計較了。 不但是一樓大堂三十張酒桌客人,就連二樓十數張酒桌客人也都紛紛起身,站在欄杆俯視這撥瞎子也看得出的……貴客。 原本一直懶洋洋趴在圍欄上的酒樓掌柜,不知何時已經挺直腰桿,不知為何眼眶有些泛紅,聽到樓下大門口那個男人的喊話后,嗓音沙啞道:「在。」 男人身邊的那對孩子,都仰起腦袋,有奇怪為什麼他們爹會這麼「不好客」了。 那人又大笑問道:「有無美酒?」 二樓的酒樓掌柜深呼吸一口氣,「有!」 那人接著問道:「有無好肉?」 二樓,那個已經離開江湖很久的瘸腿男人,扯開嗓子回答:「有!」 那人略作停頓,問道:「有無木劍?」 曾經狗刨走過江湖,也曾經在京城贏得過溫不勝這個偌大名號的男人,咧嘴笑道:「沒了!」 樓下男人哦了一聲,高聲道:「那有無……兄弟?!」 早已不是什麼木劍遊俠兒的酒樓掌柜,這個落魄離開那座江湖、然後在家鄉娶妻生子的溫華,抬起那條還沒有折斷的胳膊,擋在自己眼前,好像是不希望所有客人看到他的模樣,用帶著壓抑的哭腔,笑道:「還有。一直有的!」 小女孩擔憂喊道:「爹?」 男人胡亂一抹,放下胳膊后,開心笑道:「沒事沒事,爹是高興的……你們那個小年叔叔,來咱們家了……走走走,跟爹一起下樓!」 他牽起女兒的手,兒子則輕輕扯住他另外那隻袖管,三人一起快步下樓。 酒樓門口,被男人昵稱為小地瓜的小女孩,幫她爹輕輕伸手抹去他臉上的「酒水」,嘆氣道:「爹,真不是我說你啊,雖然你說過大丈夫的這玩意兒,不是那啥眼淚,得稱為『酒水』才對,可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也太丟臉了吧?」 男人默不作聲,只是望向那個帶著倆孩子朝他們走來的傢伙,一瘸一拐。 雖然早就知道,可是當他真的看到這一幕後,他低下頭,輕輕呼出一口氣。 等到那傢伙走近后,他抬起頭,笑問道:「姓溫的,腿瘸了?咋整的?大街上調戲良家,給拾掇的?」 「小事,都不算事兒!」 「嘖嘖,你不是說有兄弟嗎?也不管你,我看那傢伙真不咋的。」 「可是我的兄弟,當過天下第一,用過我的劍招,打得拓拔菩薩抱頭鼠竄!你有這樣的兄弟嗎?姓徐的,全天下你能給我找出一個來?半個都算你本事!」 「這倒是真沒法子找得到了……可見我運氣不如你,我的兄弟不如你的兄弟嘛。」 「呦,姓徐的,臉皮跟當年沒啥兩樣啊。」 「可是你不一樣了。」 在姓徐的說出這句話后,溫華欲言又止,最終只是翻了個白眼,把兩個躲在自己身後的孩子先後輕輕拽在身前,又先後拍了拍兩顆小腦袋,「兒子,叫溫良,女兒,叫溫秀,小名團團圓圓,喜慶得很!團團,圓圓,喊徐叔叔,不喊也沒關係。」 兩個孩子明顯都有些好奇和害怕,還真……不喊了。 好像這就有些尷尬了啊。 溫華撓撓頭,這給鬧的。 徐鳳年伸出手指,指了指坐在自己脖子上的閨女,「我女兒,徐念涼,綽號小地瓜,喜歡瘋玩,所以曬得有些黑。對了,小地瓜,喊溫大俠。」 皮膚微黑的小地瓜比起當初的那塊小黑炭,其實已經白了許多,她快速在自己爹耳邊竊竊私語,疑惑問道:「爹,不是應該喊溫叔叔嗎?怎麼要我喊溫大俠啊?」 徐鳳年小聲解釋道:「那傢伙最好面子,喊溫大俠比喊溫叔叔更管用,等下咱們能不能白吃白喝,就靠閨女你了。」 全部聽在耳朵里的溫華嘀嘀咕咕罵了一句娘,不再理睬這個姓徐的王八蛋,抬起頭,笑道:「小地瓜?長得真俊,肯定隨你娘親,得虧全部像你娘,要是隨你爹一點半點的,以後可就真要懸乎了。」 小地瓜沒聽她爹的,笑著喊道:「溫叔叔!」 […]

Глава 2073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3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8) 這位說書先生略作停頓,喝了口酒,放下碗后,像是在詢問眾人,又像是在捫心自問:「咱們老百姓啊,不知廟堂高低,不知江湖身前,不知沙場生死,可到底還是曉得人心冷暖的,對吧?」 老人驟然提高嗓音,「不思量!自難忘!」 看客聽眾們給驚嚇得隨之一震。 然後老人說那北涼鐵騎甲天下,涼刀鋒向所指,勢挾風雷,所向披靡,天下無敵。 說那拒北城第二次攻守戰,北莽蠻子狗急跳牆,連半壁江山的南朝西京也幾乎雙手奉送給了流州鐵騎,仍是試圖攻破那座西北邊陲第一雄城。 說那兩禪寺的白衣僧人,在那個時候,李當心一襲雪白袈裟,獨自站在拒北城外。貧僧由南往北去,成佛不成佛,且放下。如來佛佛如來,有將來有未來,究這生如何得來?貧僧李當心,原來已過來如見如來。 說那此役尚未結束,北涼寇江淮、謝西陲、曹嵬、郁鸞刀和昔年北莽冬捺缽王京崇,五位當世名將就聯手攻破了北莽南朝的中樞西京。 說那薊州將軍楊虎臣、河州將軍蔡柏與薊州副將韓芳三人,三支騎軍毅然合攏,與幽州僅剩騎軍一起由河州邊境北入草原,與流州鐵騎左右夾擊,將那從拒北城撤退的北莽蠻子大軍,來一個漂亮至極的瓮中捉鱉。 說那一戰過後,重冢柳芽茯苓三座軍鎮,皆已城破人戰死。說那錦鷓鴣周康三次親身上陣,最終死於沙場,副帥李彥超接過虎符,右騎軍最終只剩不足八千騎而已。懷陽關內的數萬北涼邊軍,戰至最後,竟是不足兩千人,城內城外皆是屍體。入冬之後,鮮血結冰,遙遙望去,懷陽關宛如一座赤紅關隘。北涼王親率一萬大雪龍騎軍,直接繞過潰敗的北莽主力大軍,長途奔襲,火速馳援懷陽關,只見那北涼都護褚祿山坐在屍骨累累的城牆走馬道之上,手持涼刀拄地。 說書先生停下言語,低頭慢飲一口烈酒,閉上眼睛,有幾分微醺,「山高月小,水落石出。」 酒樓的街道上,烈日炎炎,有條黃狗趴在地上,它耷拉著腦袋,吐著舌頭。 太平犬。 樓內老人高高拿起那塊驚堂木,就在眾人都做好了準備聽聞那一聲拍案聲響,不料老人只是輕輕放下,大笑道:「古來青史誰不見,今見功名勝古人。這方天地,群雄逐鹿,硝煙四起,處處大戰如火如荼,我輩百姓恰逢亂世,何其不幸!我輩百姓能遙聞那邊境大捷,連連報給我中原,又是何其幸運?!一生大笑能幾回,斗酒相逢須醉倒!」 老人倒了滿滿一碗酒,舉起后朗聲道:「諸位看官聽客,可否與老夫我共飲一大碗?!喝了這一大碗太平酒!」 一樓之內,無數聲音大笑著豪邁響起話語,「且共飲!」「喝便喝,怕了你這老兒?!」 老人哈哈大笑,使勁抹了抹嘴角,重重拍下酒碗,「說過了沙場,容我老調重彈,回頭再說一說那沙場上的江湖……女子!」 「有位天下第一卻不知姓名的刺客姑娘,手刃了北莽寶瓶州持節令!」 「咱們的武林盟主,大雪坪徽山紫衣差一點,只差一點,便在百萬大軍叢中取了北莽太子的首級!」 「有位目盲女琴師,世間指玄第三人!」 「那位逐鹿山教主,白衣洛陽,在第二次拒北城守城中,最後關頭,她一人便守住了正座東牆!」 「某位朱袍女子,在北莽大軍之中瀟洒穿梭,如入無人之境!」 「吳家劍冢的女子劍侍,背負一柄名劍素王,次次身先士卒,被北涼王笑稱為當是我涼州白馬女校尉!」 老人歡暢大笑,高聲問道:「誰說我中原女子,只會躲在閨閣塗胭脂?誰說女子命賤不如草?」 酒樓內女子並不少,零零散散怎麼都有二三十人,聽到這裡,竟是比男兒還豪氣了,幾乎人人都舉杯舉碗痛飲,甚至還有幾位氣概非凡的女子,直接拎起酒壺就喝! 滿堂喝彩。 趴在二樓的酒樓掌柜也忍不住拍掌叫好,大聲道:「今日女俠喝酒,一律不收錢!」 如此一來,更是大聲叫好。 有個魁梧漢子仰起腦袋望向二樓,捏著嗓子尖聲問道:「掌柜的,那我今兒先當回娘們,中不中?」 酒樓掌柜愣了愣,爽快笑道:「就沖你這份不要臉的本事,像我兄弟!放開了喝,不收你銀子,我就當請你喝了!」 他趕緊大聲道:「其他人就甭想了啊!我這拖家帶口的,可不容易!」 這個男人身邊蹲著的他兒子猛然起身,一手按住木劍的劍柄,急急忙忙大聲道:「對!我爹總說我以後出門行走江湖的盤纏,都在酒錢裡頭呢!可不能人人都白喝酒!」 笑聲不斷。 說書先生找機會給掌柜圓場,馬上轉移話題,一拍驚堂木,故意問道:「可有人聽說一句話?天不生你李淳罡,劍道萬古如長夜!」 酒樓內果然重新被吸引視線,事實上這句話在江湖上的確有所傳聞,但流傳不算太廣,畢竟新的江湖,是祥符十四魁我獨佔三魁的軒轅青鋒領銜的那座嶄新江湖,十大宗門也好,四方聖人十大散人也罷,加上每年都有層出不窮的仙子公子,而且之前數年一直戰亂不斷,對於這句有關春秋老劍神的名言,尤其是這座小鎮附近的酒客,實在是有些生疏,若非這位酒樓說書先生多次順帶提及過,恐怕早已無人知曉內幕,畢竟李淳罡王綉在內的春秋四大高手,隔著好幾個輩分的那一代老江湖,真的很遙遠了。 說書先生笑問道:「這位劍道老神仙曾經萬里借劍給過新劍神鄧太阿,那麼老夫就要忍不住問了,若是天不生你鄧太阿!咱們這人間又當如何?」 這個問題有點高,有點遠,所有讓人有點懵。 事實上有關這位桃花劍神在拒北城關外戰場,到底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舉措,中原江湖這邊一直沒有怎麼聽說,彷彿那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關外宗師大戰,身為武評四大宗師之一的鄧太阿,表現反而最是籍籍無名。 就在所有人都被吊起胃口的時候,老人笑眯眯緩緩拿起驚堂木,只是不等老人拍案,就有人笑罵道:「狗日的劉老夫子有存心坑人不是?稍等!別他娘的來啥『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』!老子今天就要聽到答案,只要你現在肯說,我郭春鷹就買你們酒樓最貴的酒,十壇!」 「豪氣!」 「真英雄!」 「兒孫滿堂,必須的!」 「咱要是個娘們,早就給郭好漢暖被窩了!」 身材高大的郭春鷹站在原地,雙臂環胸,看似豪氣干雲,其實正在心裡偷著樂呢,琢磨著只有十壇是不是喊少了? 他是當地出了名的遊俠兒,的確仗劍走過江湖,見識過好一些大俠仙子,當然了,都是遠遠看見過而已,屬於他一眼就能認出他們,他們瞪大眼睛也不認識他郭春鷹。 郭春鷹最值得自負的一件事,那就是早個四五年,去過劍州的徽山大雪坪,回來之後,逢人便說那座缺月樓是如何高聳入雲,那位徽山紫衣是如何一夜觀雪悟長生,好似他當時就蹲在那位女子盟主身後,真相則是郭春鷹徽山是去過了,但是跟絕大多數江湖人如出一轍,都是止步於牯牛大崗以下,那座名動天下的缺月樓,倒是還真能夠遠眺而得。 就在此時,酒樓掌柜的大聲道:「十五壇,郭英雄,有沒有這份英雄氣概啊?!」 郭春鷹好不容易壓下翹起的嘴角,故意冷笑道:「十五壇算什麼?二十壇!你們酒樓隨便挑個二十桌客人,每桌一壇!」 原本蹲在階梯上的一個店夥計立即高聲道:「得嘞!二十壇上好的江南花雕!」 劉老夫子頓時有些犯愁,當下襠下都很是憂鬱啊,他哪裡知道沒了桃花劍神鄧太阿人間會咋樣,在老人看來,還不是該咋樣就咋樣?還能咋樣嘛?!他的初衷是隨便拋出一個有嚼頭的包袱,等到酒客散去,大可以跟掌柜的討教答案,要知道他每日的說書內容,可都是事先酒樓掌柜給出的詳細脈絡,他不過是在細處雕琢潤色而已。就在年邁說書先生偷偷望向二樓,希望掌柜能夠幫他從坑裡刨出來的關鍵時刻,酒樓外頭的青石板街道上,傳來一陣急促如夏日暴雨的清脆馬蹄聲。 聽著像是在酒樓外停馬了?

Глава 2072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2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7) 自己男人信誓旦旦說過,他跟那個在江湖上闖蕩的好兄弟,當年很早就定了娃娃親,不管以後誰混的更好更壞,這門親事跑不掉。她倒是沒太當真,畢竟知道自己男人雖然對誰都和和氣氣,其實驕傲著呢,可不是誰都能讓他這麼久一直念念叨叨的,哪怕是跟縣令主薄老爺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,不管喝酒的時候怎麼一見如故,怎麼滴水不漏,回過頭后,自己男人根本就沒把那些戴官帽的人不當回事,倒是有幾位在縣衙兵房當差的中年人,自己男人與他們喝酒,更真情真心許多。所以她反而有些擔心,自己男人那麼心心念念的兄弟,那個她和兩個孩子只知道叫「小年」的男人,肯定不簡單,而兩人分別了這麼多年,就算有朝一日還能再聚,那個人還能像當年兩人最落魄的時候,與自己男人這般珍惜當年那段兄弟情誼嗎?如果那人混得很好,甚至是混出大出息大名堂了,還能繼續把她的男人當兄弟嗎?如果不能,自己男人那得有多傷心啊。所以她既希望那個人來找自己男人喝酒,稱兄道弟不醉不歸,同時又很怕那個人果真來了這裡,卻只帶給他們劉老先生說書時所謂的物是人非。 男人聽到自己兒子童真童趣的抱怨后,摸了摸孩子的腦袋,咧嘴笑道:「兒子啊,爹跟你保證你將來的媳婦,是這個!」 男人狠狠伸出大拇指。 小男孩將信將疑,小聲嘀咕道:「可別像隔壁街上的小杏子就好,要不然到時候我就帶著木劍離家出走,自個兒闖蕩江湖去了。」 那個最喜歡糾纏自己的小杏子啊,可真不小,胳膊都能有他腿那麼粗! 男人笑了笑,「臭小子,還離家出走!你捨得爹娘?」 小男孩一臉驚訝道:「我中午去小鎮外的河邊闖蕩過江湖,晚上就回家吃飯的呀!」 他妹妹探出腦袋,她手指抵住臉頰,朝哥哥做了個鬼臉。 男人和他媳婦相視一笑。 她突然笑問道:「怎麼咱們酒樓不賣那種綠蟻酒了,你這麼會做生意的人,也會跟銀子較勁?」 男人搖頭道:「不賣了,我怕一個忍不住嘴饞,自個兒就喝上了。我啊,等小年下次登門,給我帶綠蟻酒喝!」 婦人笑道:「好好好,我先去灶房那邊忙去了,團團圓圓你幫忙看著點。」 男人點頭柔聲道:「辛苦媳婦了,我今兒就偷個懶。」 她笑著離去。 她有些心酸,她有什麼辛苦的,這棟酒樓里裡外外就數她男人最辛苦,一年到頭都是如此,以前當酒樓夥計就累,如今當了掌柜的也沒一刻閑著,以前是為了娶她,如今是為了她和倆孩子。小鎮上很多別家婦人,都是恨不得她們憊懶的男人多勞作些,別那麼遊手好閒成天瞎逛盪。可到了她這裡,她是恨不得自己男人能夠真的歇息一天,能夠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。可他每次都點點說是,可每天依舊起早摸黑,每天都逢人便笑,事事都不省心不省力。 嫁給這個男人,她覺得自己這輩子不能嫁得再好了。 樓下的那位說書先生,依舊沒有進正題,說那場蕩氣迴腸的西北關外涼莽大戰,而是已經說到西北藩王在他仍是世子殿下時的一番精彩點評,說當那紈絝子弟,也是技術活兒,也分三六九等,最末流的,只會帶著惡奴惡狗欺男霸女,稍高一籌的,是鮮衣怒馬,佩劍腰玉手持扇,看上漂亮姑娘,故作玉樹臨風,裝著人模狗樣。然後第三等的紈絝子弟,就要開始死記硬背一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,最不濟能夠在女子面前,生搬硬套的吟詩作對,不會動不動就跟人說我老子當什麼官我爺爺麾下有什麼兵馬,丟人現眼。而第二等的膏粱子弟,就更為難得了,不但要出口成章,還要著實會一些江湖把式,以及要極為熟稔英雄救美,就算美人沒有落難,也要讓製造麻煩!別不捨得砸銀子僱人演戲,切記出手退敵之際,那些地痞流氓飛出去的姿態,絕對不能千篇一律,必須是倒飛出去、橫飛出去、側飛出去,樣樣都得有!至於世間頭等的紈絝,呵呵,那就如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大宗師,同樣屬於不世出的風流人物了,那些女俠仙子遇上這種人,那就是積了七輩子的德,倒了八輩的霉!從此深陷不可自拔,往死里打她們,都趕不走。 說書先生唾沫四濺地說到這裡,竟是被自個兒給感染了,那份意氣風發,彷彿自己就是這種紈絝行當里的祖師爺了,大口喝了口酒,伸出一根手指,嘖嘖道:「舉個例子,達到這種境界的紈絝,只給女人看到錢,卻絕對不給她們花錢!讓她們瞧見了那金山銀山,卻偏偏不給她花錢一顆銅錢,嘿,說不得女子們還要心甘情願倒賠錢呢。」 酒樓無數人心神搖曳。 有人突然大聲道:「世上真有這般憨蠢的女俠仙子?賠了人還他娘的倒貼錢?老子第一個不信!」 說書先生挑了挑眉頭,斜眼瞥去,「老夫不說其他人,只說那句『十年修得宋玉樹,百年修得徐鳳年』,你服氣不服氣?!且不說那位進入京城禮部衙門當大官的宋家玉樹,就說後者,女子遇上了,還能傲氣?!」 那人頓時吃癟啞然,想要反駁卻無從說起。畢竟他是酒樓的常客,聽多了有關那位西北藩王的傳奇故事,欽佩艷羨皆有,當然後者更多,酒樓老人很多說書,這人往往就很容易將自己代入其中,自然不願在某種意義 上否定了自己。 二樓,酒樓掌柜的蹲下身,一把抱過一個孩子,低聲笑道:「團團,圓圓,爹跟你們說實話啊,以前爹走江湖的時候,也是有位女子誠心誠意喊你們爹,喊你們爹一聲『公子』的。她雖然不是鼎鼎有名的仙子女俠,不過她可比江湖上所有的女俠仙子都厲害多了,所以也只有你們小年叔叔,才配得上她。那樣的好姑娘,嗯,爹覺得也就比你們娘親稍稍差一些了。團團,你長大以後要是還想著當大俠,有本事就給爹找那麼個姑娘來咱們家當兒媳婦。」 小男孩皺眉一本正經道:「爹,我已經有沒過門的媳婦了,我可不喜歡沾花惹草!娘也說過,好男兒對姑娘,都要一心一意的!」 男人放低嗓音,「道理是這麼個道理,你娘當然沒說錯,可是天底下的好姑娘,一般都愛慕英雄好漢,你想啊,她喜歡你,你卻不喜歡她,那姑娘得多傷心,對不對?」 孩子陷入深思,在未過門的小媳婦和未見面的好姑娘之間,天人交戰。 小女孩氣乎乎道:「爹!我要告訴娘親去,你讓團團喜歡好多個姑娘!」 小男孩翻了個白眼。 男人頓時臉色大變,咳嗽幾聲,對兒子語重心長道:「兒子啊,你長大以後一定要聽你娘的,專心專意只對一個姑娘好!就像爹這樣,知道不?!要是敢不聽話,爹就打你屁股,打得你屁股開花!你娘攔都攔不住!」 小男孩重重嘆了口氣,得嘞,沒戲嘍,喜歡自己的好姑娘還沒見著面,就沒啦。 他倒不是不怕自己爹,可溫柔娘親每次板起臉教訓人的時候,他是很怕很怕的。 樓下的說書先生喝過了一口酒,笑眯眯道:「歸根結底,要想拳打女俠腳踢仙子,簡單的很,只要你們啊,長得能有那位西北藩王一半英俊,即可!」 酒樓內頓時噓聲四起。 老人猛然間一拍驚堂木,嚇得措不及防的酒客們一驚一乍。 「老夫最先曾言,千秋興亡事,最費思量!我等市井巷弄的老百姓,升斗小民而已,既非帝王將相,也非黃紫公卿,不思量便不思量了。可終究有些不幸人啊,卻不得不捨生忘死,擋在那裡,一步退不得!」 「他們也不願退!」 滿堂寂靜。 說書先生將那故事娓娓道來。 說那邊塞兵氣連雲屯,戰場白骨纏草根。 說那劍河風急雪片闊,沙口石凍馬蹄脫。 說了那位南疆龍宮客卿嵇六安身死之時,說那丈夫非無淚,不灑離別間。 說了那武當大真人俞興瑞慷慨戰死之時,身中北莽箭矢十二枝。 說那北莽攻城晝夜不息,城外草原大軍密密麻麻如蝗群,牆上蟻附攻城觸目驚心,拒北城內外戰火通明,死戰不休。 說到拒北城那場攻守大戰,從祥符三年初秋,一直持續到祥符四年的入夏。 老人的語氣始終不顯得如何激昂,並未刻意渲染那份慘烈悲壯,只如一位上了年紀的街坊鄰居在訴說著不輕不重的家長里短。

Глава 2071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1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6) 方圓百里都曉得這棟酒樓的招牌,不是什麼稀罕的醇酒佳釀,也沒有什麼賣酒撩人的動人婦人,而是酒樓里的那位年邁說書先生,獨坐大堂中央,四面皆酒桌。 老人坐在一根小凳上,身邊擺放一張小桌,桌上一塊驚堂木,擱兩三壺酒,一隻大白碗,一碟花生米,僅此而已。 這一天晌午過後,等到飯桌客人都撤去菜肴盤碟,換上了大小各色的酒壺酒罈酒碗,說書先生從後堂緩緩走出,老人離著那張桌子還隔著二十多步遠,根本就是尚未開口,就已經引來整棟酒樓上下兩樓震天響的喝彩聲。 老人高高舉起雙手緊握的拳頭,向四方致意,酒樓內的大聲喝彩,更是此起彼伏,好一個熱鬧喧沸。 討盡了便宜的說書先生大袖搖擺,高人十足地坐在那張小凳上,一番故作模樣地正衣襟而危坐,這才伸手抓起那塊驚堂木,重重一敲桌面,朗聲道:「上回最末,說到了第二場涼莽大戰在即,十八位中原大宗師聯袂而至!」 老人又是一拿一放,驚堂木再次猛然敲桌,老人中氣十足地沉聲道:「千秋興亡,軍國大事,最費思量!最費思量!」 就在此時,有聽客扯開嗓門高聲笑問道:「上回最後你這老頭兒,賣了個關子,說那位江湖人稱汴京居士的張飛龍,張大俠,向咱們北涼王討教了如何與仙子女俠們打交道的學問,北涼王到底是咋說的啊?!咱們都等著呢!大伙兒,你們說是不是啊?」 酒樓上下,幾十桌客人,齊齊轟然應諾。不少將刀劍擱在桌面上的江湖豪客,都開始喝倒彩,許多年輕遊俠兒更是使勁吹口哨。 說書先生顯然早已熟稔此等情景,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,跐溜一聲,津津有味。事實上在每回說書的尾聲,賣關子抖包袱一事,本就是這棟酒樓掌柜手把手傳授給老人的壓箱底絕學,吊足了聽眾胃口,才能有回頭客嘛。 老人悠悠然放下酒碗后,笑道:「若是你們不提及,老夫還真給忘了這一茬,莫急莫急,容老夫緩緩道來!這人跟人打交道啊,是一門學問,若是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結識那些高高在上的漂亮仙子,就更是大學問嘍。世間仙子女俠分兩種,一種是大雪坪徽山紫衣、金錯刀莊主童山泉之流,她們終究是鳳毛麟角,屈指可數,恐怕任你走遍大江南北,闖遍了江湖,也還是可遇不可求,老夫就不提如何打交道了,還有一種呢,嗯, 當初北涼王正是這般傳授張飛龍張大俠的,北涼王他老前輩是這般說的,諸位可要豎起耳朵聽仔細嘍!這等金玉良言,過了這村就沒那店……」 得,看那老頭子側身拿酒碗的破架勢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,咱們又得該掏錢了。 果不其然,有兩位相貌清秀的酒樓賣酒小娘,就已經在酒桌間隙之中姍姍而來,倒是不求錢,而是端著一塊木板,擱著十幾壺價格不菲的好酒,也不求人購買,誰愛喝酒便自行拿去。 最開始酒樓玩弄這把戲的時候,沒人願意接招,只是扛不住老說書先生沒人拿酒就死皮賴臉耗著不說書啊! 如今酒樓客人早已見怪不怪,也懶得計較那點碎銀子了,掏腰包唄,還能咋的,反正來這裡的大爺們也不差這點錢,何況今天你拿酒,明兒他破費,後天再換人打腫臉充個胖子,賣酒的買酒的,到底都還算滿意。 不過要說這酒樓老闆也真是夠缺德的,這種軟刀子割肉的損招也想得出來! 好在酒樓也足夠聰明,拿捏人心得很准,這種事,曉得講究一個事不過三,一般只是開頭來一次結尾來一次,倒是沒惹人厭煩,久而久之,就成了個酒樓不成文的規矩,甚至成了這裡的特色之一。 兩位小娘端著的二十多小壺酒,很快就給客人取走拿光。 說書先生隨即繼續說道:「那位西北王爺對咱們張大俠說了,和那些裝模作樣的假女俠偽仙子,過招其實挺好玩的。按照那位藩王的說法,首先啊,切記切記,你絕不能未戰先降,覺得自己低人一等,就覺得那些仙子女俠是天經地義的高人一等!你要告訴自己,眼前那些女子再美艷動人,再孤傲清冷,她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,也是要去蹲茅坑的!吃了蔥蒜魚肉啊,也是要放臭屁的!」 先是滿堂愕然。 然後便是震天響的喝彩。 此言,的確讓人只覺得醍醐灌頂啊。 二樓,圍欄上趴著一個滿臉笑意的男人,左手邊踮腳站著個小丫頭,右邊蹲著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,兩個孩子腰間都懸佩了一把小木劍。這個男人正是這棟酒樓的掌柜,他曾經是這裡的店小二,當了沒幾年夥計,很快就從老掌柜那裡把整棟酒樓都給盤了過去,這生意做得紅紅火火,蒸蒸日上,據說已經去了州城那邊買宅子養老的前任掌柜,今年開春僅是拿到手的去年分紅,就有小三百兩銀子!這位新掌柜的,這兩年可是這座縣城小鎮的大紅人,厲害著呢,跟許多有秀才功名的讀書老爺們都關係好得很,要不然縣令和主薄這麼大的父母官,能隔三岔五就來這兒喝酒?別的酒樓,請得動這兩尊大菩薩?花錢求都沒轍! 一位秀氣溫婉的婦人輕輕來到男人身邊,牽起女兒的稚嫩小手,等到男人轉頭笑望向自己后,她瞪了他一眼,然後自己忍不住笑起來,略帶埋怨道:「孩子們都聽著呢!」 男人撓撓頭,「也不是啥壞事,聽了就聽了,團團和圓圓也聽不懂的。」 不曾想男人腳邊蹲著的小男孩抬起頭,拆台道:「爹,蹲茅坑有啥聽不懂的?」 小男孩給他娘瞪了一眼,做了個鬼臉,迅速縮回腦子,繼續乖乖看一樓的熱鬧。 這股天生的伶俐勁兒,肯定隨他爹。 婦人放低聲音笑問道:「這話,能是那位西北王爺親口說的?該不會是你隨口胡謅讓劉老先生騙人的吧?」 男人笑道:「西北那位王爺有沒有說過,我一個小老百姓哪裡知道。不過我那個混江湖的兄弟,當年是真這麼說的。」 婦人無奈道:「聽你念叨了這麼多年,也不見他來咱們這兒做客啊。」 男人眼神清澈,道:「會來的!他混得再好,也會記得我這個兄弟。混得再不好……就更應該來我這裡,不差他吃飯喝酒睡覺的地兒!」 男人突然有些忐忑,小聲道:「媳婦,如果真有那麼一天,到時候可不許嫌棄我兄弟,我這輩子就這一件事……」 婦人有些生氣,「瞎說什麼呢!我是那種人嗎?!」 男人笑臉燦爛,笑得眯起眼,「我就知道!天底下所有的女子,就數我媳婦最好了!」 她沒好氣道:「孩子都在呢,也沒個當爹的樣。」 男人腳邊那個小男人嘆了口氣,搖頭晃腦,學著他爹的那句口頭禪感慨道:「當下很憂鬱啊!」 男人哈哈大笑,婦人伸手輕輕擰了一下他的手臂,「瞧瞧,都是跟你這個當爹的學的。」 小女孩怯生生說道:「爹,自從劉爺爺喝醉說過一次后,團團最近逮著人就問『襠下』是哪兒?」 這一下,婦人擰肉的手勁可就大了。 男人呲牙咧嘴,轉身彎腰就打賞了自己兒子一個板栗,「都是跟你小年叔叔學的壞!也不曉得學爹的好!」 小男孩抱住腦袋,仰起頭,委屈道:「爹,小年叔叔到底什麼時候來啊,他什麼時候帶著我那個未過門的媳婦啊,我都想媳婦好多次了!」 婦人忍俊不禁,有些想生氣,可如何都生不起來。

Глава 2070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70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5) 很奇怪,這位皇帝陛下,從皇子到登基,都沒有任何不好的名聲,半點都沒有,事實上哪怕他不是先帝長子,他的登基稱帝,依然十分名正言順,顯得是那麼眾望所歸。 而在他坐龍椅之後,明明並無半點不妥之處,他有名士雅量,有明君氣度,有聲望民心,可到最後,一統中原的離陽王朝,老皇帝趙禮,先帝趙惇,傳到趙篆手裡,又葬送在他手裡。 春秋之中,亡了國的皇帝,有些必須死,有些不用死,前者如昔年大楚姜氏皇帝,後者如舊南唐末代君主。 雖說這位年輕皇帝屬於前者,可趙篆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。 他只是想在這裡想明白一件事,為什麼到最後自己會輸得無聲無息,好像是驟然倒塌的一座高樓,瞬間分崩離析,甚至讓人根本來不及補救。 是雄才偉略的祖父就已經錯了?還是趙室基業在父皇手上變得搖搖欲墜? 背對陳望的皇帝陛下,神色安靜。 陳望突然看到站在廊道盡頭的那位「年輕」宦官。 陳望欲言又止,後者緩緩前行,沿著廊道一直向前,與陳望擦肩而過,繼續前行,最終一個拐角,就那麼消失了。 從頭到尾,無聲無息。 陳望閉上眼睛,滿臉痛苦。 不知何時,皇後娘娘嚴東吳姍姍而來,哪怕是到了這一刻,她依然風姿如舊。 陳望讓出門口,作揖行禮。 嚴東吳點頭還禮后,走入勤勉房,坐在皇帝陛下的身邊,沉默不語。 趙篆轉過頭,笑道:「你來了啊。」 嚴東吳微笑道:「陪陪你。」 趙篆輕聲道:「朕以為盧升象會如吳重軒宋笠那般,眼見形勢不妙便投降了之,不料他竟然死戰到了最後,麾下京畿大軍,十去七八!朕以為膠東王趙睢世子趙翼,會如顧劍棠那般按兵不動,不料父子二人竟然揮師南下,麾下騎軍全軍戰死!朕又以為那位兩淮道節度使許拱,會如盧升象趙睢那般戰死殉國,不料他在今日讓人交給了朕一封密信,他大致是在信上這麼說的,『當今天下,邊塞已經沒有徐驍,朝中也無張巨鹿。我許拱實在不願效死盡忠離陽趙室,我兩淮僅剩邊軍精銳,與其在中原版圖同室操戈而亡,不如像北涼邊軍那樣,人人向北背南而死。』」 趙篆竟然輕笑出聲,「這位國之砥柱的邊關大將,密信上的最後一句話,是『陛下若不答應,微臣亦無辦法』。」 嚴東吳眼神凌厲,「禍國賊子!」 趙篆搖頭自嘲道:「不太忠心而已,亂國還算不上,一開始許拱還是打了好些關鍵勝仗的,否則燕敕王他們都要沒臉皮這麼演戲下去。這封信,許拱不是給朕看的,其實是給趙炳趙鑄父子看的。咱們這位許大將軍,用心良苦啊。」 嚴東吳咬牙切齒道:「最可恨是陳芝豹!最可恥是顧劍棠!」 趙篆還是搖頭,「陳芝豹的六萬步卒和兩萬精騎,戰力再厲害,這位白衣兵聖用兵再出神入化,也不可能徹底阻斷隔絕兩遼邊軍的南下,這其中既有顧劍棠不願耗盡精銳的關係,也有麾下諸多將領不得不藏私的原因。」 趙篆感嘆道:「不管怎麼說,陳芝豹確實無愧白衣兵聖的美譽,難怪先帝對他那般推崇青睞。」 嚴東吳神情落寞。 趙篆笑道:「朕應該慶幸陳芝豹沒有留在北涼輔佐那個人,否則這個天下不但不輸於朕了,還會不姓趙啊!」 嚴東吳低下頭,摸著自己的肚子。 趙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,這位年輕天子流著眼淚,嗓音卻無比溫柔道:「好好活下去,和孩子一起好好活著,只求平平安安的,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他爹是誰。」 趙篆好像是在對不存在的人物說道:「你與我趙家數百年香火恩誼,趙篆只求老神仙你帶著她,安然離開太安城。」 不知何處,似在耳畔,又似在天邊,響起一聲嘆息,然後說出一個字,「好。」 ———— 這一天,離陽皇帝趙篆手捧玉璽,親自出城請降。 納降之人,不是剛剛稱帝一旬時光的趙珣,甚至不是燕敕王趙炳,而是世子殿下趙鑄! ———— 早年趙鑄與陳芝豹一行人離別之後,張高峽在山頂上最後對趙鑄說的那句話,她果然說到做到了。 很多年後,在那個祥符年號改為陽嘉的冬天,她已經是離陽新朝的皇后。 已經改為太平城的京城內,在那座依舊沒有改名的武英殿,那名身材修長的青衫男子腰佩涼刀,渾身浴血,緩緩走入大殿。 身後有一襲白衣,她腰佩春雷綉冬雙刀,幫前者守在大殿門口,殿外是黑壓壓的數千禁衛鐵甲。 已經貴為皇后的她,在那一天仍是仗劍而立,就站在大殿之上,攔在兩個男人之間。 一個是世間身份最尊貴的男人,一個是天下最無敵的男人。 曾是最要好的兄弟。 前者要殺後者,只是沒有成功而已。 後者在步入大殿的那一刻,就將那柄涼刀放入刀鞘,這個動作,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濃重嘲諷。 他的視線越過女子身形,沒有說話。 身穿龍袍的新帝趙鑄從龍椅上緩緩起身,一步一步走下台階,擋在張高峽身前,與那個男人面對面對視。 張高峽顫聲怒斥道:「徐鳳年!你難道真要再次天下大亂?!你知道北涼和中原要枉死多少將士百姓嗎?!」 那一襲青衫根本沒有理睬這位母儀天下的女子,只是安靜望向那一襲龍袍,問道:「為什麼?」 趙鑄平靜道:「小乞兒想請你喝最好的酒,可皇帝趙鑄想永無後患,趙室子弟高枕無憂。就這麼簡單。」 那人笑了笑,又問道:「就不能坐下來,喝著酒,好好說?」 趙鑄搖頭道:「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趙鑄能穿這件衣服的原因。」 看到那人伸手握住刀柄,趙鑄只是閉上眼睛,紋絲不動,束手待斃。 張高峽剛要想向前衝出,她被趙鑄一把死死攥住手臂。 臉色蒼白的她五指鬆開,長劍頹然墜地。 是啊。 一座京城,數百位高手,整整三萬鐵甲,都不曾攔住他,她張高峽又如何阻擋? […]

Глава 2069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69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4) 許清看了眼門外天色,黃昏時分,望向像是要付錢便離去的徐鳳年柔聲道:「吃飯再走吧?」 徐鳳年搖了搖頭,「算了。」 小地瓜突然問道:「你那裡有炸知了不?嘎嘣脆的那種!」 許清搖搖頭。 小書生趙右松拍了拍額頭,原來是位女俠啊! 小地瓜又問,「有米飯不?大碗大碗的!」 許清輕輕點頭。 小地瓜然後拍了拍肚子,「吃飽喝足再上路!」 關上店門后,趙右松要先送小姑娘回家,於是許清就牽著小地瓜回家,徐鳳年只能老老實實站在許清另一側。 許清問道:「木刀是你爹送你的?」 小地瓜輕輕拍了拍那柄狹長木刀,冷哼道:「不是,我自己做的!」 孩子很快又補充一句,「給我自己做的!才不是送人的!」 到了那個小院子,許清帶著小女孩一起去忙碌晚飯,大概是後者根本就樂意跟她爹待著的緣故。 徐鳳年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,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,目不轉睛。 趙右松很快就跑回家,然後跟徐鳳年一起發獃。 喊他們一大一小吃飯的時候,趙右松發現那個小黑炭好像哭過了,可憐兮兮的。 坐上菜肴豐盛的那張小桌子后,趙右松很快又發現那丫頭大口扒飯,下筷如飛,餓死鬼投胎一般。 徐鳳年也沒有說話,倒是許清時不時讓小閨女吃慢些,不用急。 等小地瓜吃飽,徐鳳年其實才動了沒幾筷子。 不知為何,小女孩好像繃緊的弦突然之間就鬆開了,然後就很明顯精神不濟,幾乎才不情不願地趴在徐鳳年後背上,就閉眼睡去,發出微微鼾聲。 許清一下子就捂住嘴,不讓自己吵到那個身世可憐的孩子。 剛才她們一起準備晚飯,雖然名叫徐念涼的言語不多,可是說起那些孩子自以為很有趣的往事,都讓許清感到無比悲傷。 她雖沒有讀過書,可是天底下的道理是相通的,她本就是熬日子熬過來的女子,大抵知道世間男女,長大成人之後,如何受苦吃苦挨苦,都沒辦法怨天尤人了,可一個這麼點大的孩子,怎麼能夠說起那些事情,還會 覺得有趣,還能說得眉飛色舞? 她看著輕輕走出屋子的大小兩個背影,性子柔弱的她破天荒對他有些怒氣:「你就不能讓孩子在床上睡一覺嗎?!」 那一刻,男人猛然停下腳步。 趙右松不知所措,有些害怕。 最後徐鳳年轉身回到屋子,動作輕柔把小地瓜交給許清。 她把孩子抱去自己的屋子,給孩子蓋上被子后,站在門口輕聲道:「晚上你睡右松那間屋子。」 徐鳳年搖頭道:「不用,我去院子里。」 她欲言又止,最後只是默默轉身,去坐在床邊。 徐鳳年坐在院子里,趙右松放低聲音跟他聊了會兒,就說要去做私塾先生留下的功課了,徐鳳年輕聲道:「好好讀書,以後考取功名,別讓你娘失望。」 孩子使勁點頭,然後躡手躡腳離去。 徐鳳年一言不發。 一直坐到夕陽落盡,坐到明月掛空。 徐鳳年想起了很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情,有些記憶模糊了,有些記憶依然深刻。 到了北涼清涼山以後,尤其是少年時的往事,就要清晰很多了,只不過那時候,自己的娘親已經不在了,只剩下了徐驍一個人。 徐鳳年從頭到尾,一動不動。 只有等到自己當上了父親,才會明白自己的父親,當年對自己的那些付出,不管已經付出了多少,永遠都不會覺得夠了,永遠只恨太少。 我的小地瓜,爹對不起你,但爹真的很愛你。 也許以後,等到她長大以後,會遇上了心愛的男子,但他這個當爹的,才會仍是不情不願地把她交出去,希望她幸福一輩子。 希望自己死後,無法再照顧她的時候,她也一定要繼續幸福。 不知何時,許清走出屋子,坐在他身邊。 徐鳳年回過神后立即轉頭,胡亂潦草地擦了一把臉。 許清柔聲道:「睡得不安穩,渾渾噩噩醒過來好幾次,很快又睡過去,有兩次哭著問我你在哪裡,我跟她說你就在院子里,她才願意繼續睡覺。」 徐鳳年嗯了一聲。 許清低下頭,「前面……對不起。」 徐鳳年搖頭道:「別多想,我得感謝你才是,真的。」 徐鳳年嗓音沙啞道:「我不知道怎麼照顧她……我一直做不好。她只要是不說話的時候,我就會很怕……」 許清身體前傾彎腰,雙手托住下巴,望向院門口那邊,「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,孩子越懂事,當爹娘的就會越覺得對不起他們,就越心裡虧欠。」 徐鳳年安靜聽著。 月光下,她說了很多,一直說到自己眼皮子打架。 徐鳳年轉過頭,看到小地瓜走到屋門檻,看著他們,然後她一屁股坐下,對自己揮了揮手。 許清猛然驚醒過來,晃了晃腦袋,順著徐鳳年的視線,發現了小女孩。 […]

Глава 2068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68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3) 不過如果娘親真喜歡張先生,他也就只能認命了。 唉,愁啊。 兩個各懷心事的孩子,肩並肩坐在牆頭上,一起望著倒馬關城門口那邊發獃。 突然趙右松眼前一亮,直接跳下牆頭,摔了個狗吃屎也渾不在意,一路狂奔而去,看得小姑娘目瞪口呆,回過神后,她才幫忙拿著他的書袋小心跑下城頭。 趙右松跑向從北往南緩緩而行的那個人,大聲喊道:「徐叔叔!」 那個人等到趙右松跑到跟前後,才笑問道:「右松,怎麼這次不喊徐哥哥或是徐公子啦?」 趙右松咧嘴一笑,眨眼道:「我娘親教我的,你自己去問她唄?」 那人愣了愣,一笑置之,說了句我去買肉包子你等會兒。 在他去鋪子買肉包子的時候,趙右松才猛然發現有個小黑炭,不遠不近跟在徐叔叔身後,看到自己后,小黑炭朝自己狠狠瞪了眼,還揚起拳頭嚇唬人。 跟趙右松青梅竹馬的小姑娘來到他身邊,氣喘吁吁,趙右松趕緊接過書袋,對她笑臉歉意。 趙右松突然湊過腦袋在小姑娘耳邊低聲說話,她有些迷糊,但最後還是一路小跑走了。 小黑炭正是徐念涼,而趙右松嘴裡的徐叔叔,便是剛剛從北莽返回幽州的徐鳳年了。 除非是徐鳳年這個爹為了趕路,背著小地瓜一路長掠,否則只要是她自己走路,就要故意跟他拉開十幾步距離,一副「我保證不跟丟,但我也不跟你親近」的架勢。 所以進入這座倒馬關后,就又是這般光景了,徐鳳年無可奈何,硬是半點辦法都沒有。 徐鳳年買了四隻熱騰騰的大肉包,遞給身邊的趙右松后笑問道:「你身邊那位小姑娘呢?」 趙右松嘿嘿笑道:「可能是家裡有事吧。」 徐鳳年笑著搖搖頭,轉身走向那個倔強至極的閨女,後者倒是沒有跑開,接過肉包子后,不等徐鳳年「慢點吃,小心燙著」說完,她就已經一口迅猛咬下,立即給燙得渾身打了個激靈,看得徐鳳年倒抽一口冷氣,沒 有廢話半點,只是忍住心疼,趕緊轉身不看。 果不其然,只有等到他轉身,小丫頭才握住大半肉包,吐出舌頭,用小手使勁扇風。 趙右松看得嘴角直抽搐,心想這小黑炭是給餓的,還是有些缺心眼啊? 早就習慣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徐念涼,很快就瞪大眼眸,對趙右松怒目相向,朝他再次揚起小拳頭。 徐鳳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,「不許這麼無禮。」 小女孩狠狠撇過頭,歪著腦袋狠狠吹了吹肉包溢出的熱氣和香氣,稍等片刻后,雙手握住包子,一口兩口三口,瞬間就給她啃完了。 真漢子! 趙右松翻了個白眼,我惹不起。 徐鳳年又遞過去一隻肉包子,然後蹲下身,幫她抹去濺在衣服上的油汁。 趙右松看到這一幕後,有些羨慕,突然又有些心酸,轉過頭,悄悄抹了抹臉。 徐念涼看到那個獃頭鵝莫名其妙的舉動后,翻了個更大的白眼。 徐鳳年雖然沒有轉頭,但是明白大致緣由,對自己閨女柔聲道:「小地瓜,不許這樣。」 腰間懸佩有一柄狹長木刀的小黑炭,又一次狠狠轉頭。 徐鳳年嘆了口氣,站起身。 當他轉身後,看到了那個善良溫柔的女子,許清。 她有些喘氣,有些羞澀,也有些期待和歡喜。 她沒有說話,但是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眸,彷彿在說話。 趙右松先是朝大功臣的小姑娘眨了眨眼,然後打破沉默局面道:「徐叔叔,我娘剛剛在集市上開了家小布鋪子,去看看唄?」 徐鳳年猶豫不決,轉頭望向小地瓜,剛要打算婉拒。 曾經在金縷織造局親手綉過蟒袍的小娘許清,不知為何就直接來到小地瓜身邊,蹲下身一把抱起了小女孩,她站起來,然後安靜望向徐鳳年。 徐鳳年看到手忙腳亂卻沒有太過掙扎的小地瓜,感到有些好笑,點了點頭。 趙右松和他的青梅竹馬在前頭帶路。 許清柔聲問道:「小姑娘,你叫什麼名字呀?」 小黑炭一般的孩子一下子就哭起來,「我叫徐念涼!」 許清輕聲道:「嗯,長得像你爹。」 小地瓜一邊抹眼淚一邊搖頭道:「我才不像他!我只像我娘!」 徐鳳年有些奇怪小地瓜為何對許清這般親昵。 大概是許清那份發自心底的獨有溫柔,讓這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感到懷念吧。而這個敏感至極的孩子,對於分辨外人的善意惡意,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天賦。 那一刻,徐鳳年瞬間便紅了眼,側過頭,輕輕吐出一口氣。 往南走的這一路上,徐鳳年可謂是吃足了苦頭。 若是她有丁點兒聊天興趣的時候。 「姓徐的!你在北涼那邊有幾個女人?」 「我……」 「哦,這麼猶豫,那就是很多了?!嘖嘖,厲害厲害,不愧是北涼王!」 「……」 如果她心情格外不好的時候。 「姓徐的!」 […]

Глава 2067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67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2) 小黑妞先是順著她的視線望去,然後環視四周,頓時面無血色。 成百上千的黑點直接在屋頂上飛掠跳躍前進,直奔她的這個小家。 徐鳳年輕聲解釋道:「別怕,那些人都是找我來的。我事後肯定幫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,保管隔三岔五就有雞腿吃。」 先前他在南朝幾州境內迅猛游曳,神出鬼沒,北莽哪怕有練氣士盯梢,一時半會也抓不到機會調動兵馬來堵截,可北庭腹地的寶瓶州就不一樣了。 看情形,不但蛛網算是傾巢出動了,還加上數支精銳鐵騎疾馳而來。 只是那小女孩卻嘴唇顫抖,顫聲道:「不是的,都是找我的。」 她猛然一推徐鳳年,尖聲喊道:「快逃,你快逃!別管我!」 徐鳳年一臉錯愕,低頭看著不知為何倉皇失措的孩子,她扯住他的袖口,抬頭紅著眼睛哽咽道:「娘親走了,徐叔叔走了,童貫哥哥為了我也斷了一條胳膊,都是我害的……你走啊,快走啊……」 徐鳳年如遭雷擊。 小女孩鬆開手,手忙腳亂從屋頂另一處瓦片底下抽出一柄狹長木刀,趕緊塞給徐鳳年,抬起手臂胡亂擦拭了一下淚水,擠出笑臉道:「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,如果, 我是說如果,你哪一天能找到我爹,就跟他說這是我送給他的禮物,還有,我的名字是徐念涼,還有還有,我的綽號叫小地瓜。」 她咧嘴燦爛一笑,「我爹叫徐鳳年,是北涼王哦,很厲害對不對,我沒騙你吧?」 眼看著那些黑點越來越大,她推了一把握著木刀紋絲不動的那個傻瓜,怒道:「還不走?!你真的會死的!」 徐鳳年緩緩蹲下身,額頭緊緊貼在她的額頭上。 那一刻,他抱著她,他不僅淚流滿面,還嗚咽抽泣起來。 那些抱著必死心態進入胡笳城的蛛網諜子在附近屋頂上紛紛落定,看到這一幕,這一大撥冷血的死士,也有些目瞪口呆。 那個讓整座北莽王朝瑟瑟發抖的北涼王,那個重傷武神拓拔菩薩至今還未痊癒的人間無敵手之人,在哭? 包圍圈一層層累加,愈發厚重起來,但人多勢眾的蛛網死士每人都心知肚明,在這個男人面前,他們不過是用幾百條人命去略微拖延時間的小卒子而已。 名叫徐念涼的小女孩眼神堅毅,握緊手裡那把短小木刀。 徐鳳年鬆開她,沒有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,而是伸手幫她擦拭髒兮兮的臉頰。 「對不起。」 兩人異口同聲。 小地瓜的意思是她連累他這個不壞的陌生人了。 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也要說一聲對不起。 不過想不通就想不通,反正看樣子大小兩個倒霉蛋都要死在這裡啦。 她可不想在那些北蠻子面前哭鼻子,凝視著他的臉龐,嘿嘿笑道:「沒事,放心啊,我不會笑話你的,誰都怕死,你看我剛才也哭了嘛。」 徐鳳年站起身,低下頭,仔細佩好那把按照涼刀形制被孩子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狹長木刀,懸在腰間。 他柔聲道:「我找到你了,小地瓜。」 城內是蛛網死士。 城外四周各有一支人數都在萬人左右的騎軍。 旭日東升,東方霞光如潮水一線緩緩推進。 徐鳳年一隻手放在小地瓜腦袋上,眺望遠方,輕輕說道:「小地瓜,爹沒能保護好你娘親,但肯定會保護好你。今天,我們一起回家。」 孩子獃獃站在徐鳳年身邊,然後哇一下哭出聲。 從她懂事起,這是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。 哪怕跟娘親分別離開敦煌城時,她也很懂事地沒有哭出聲,哪怕眼睜睜看著童貫哥哥被人砍掉手臂,她也只是捂著嘴沒敢哭出聲。 她大聲哭喊道:「你沒有保護好娘親,我才不要喊你爹!」 「我想爺爺了,如果爺爺在的話,我一定讓他打你。」 「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壞蛋,把木刀還我,我不送給你了!」 「我才不要許願快快長大去找你!」 徐鳳年眼神森寒看著那些蛛網死士,聽著傷心孩子的氣話,這位名動天下的北涼王,嘴唇微微顫抖,欲言又止,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。 他一手握拳,另外一隻手的手心抵在狹長木刀的粗糙刀柄上。 這一刻,就算十個位於巔峰時期的拓拔菩薩攔路,就算全天下所有的一品高手都出現此地與他為敵,就算北莽還能有百萬鐵騎擋在前方。 徐鳳年都毫不畏懼! 徐鳳年依然淚流不止,但是笑意越來越多。 小地瓜,我找到你了。 徐鳳年長呼出一口氣,正要放開手腳大戰一場,突然被她扯了扯袖口,他蹲下身,滿眼疑惑。 她抽了抽鼻子,抬起小手,幫他擦掉眼淚。 徐鳳年凝視著他的閨女,在他眼中黝黑黝黑卻比世上所有孩子都要漂亮的小地瓜,微笑道:「你沒有吹牛哦,你爹徐鳳年真的是一個有一百層樓那麼高的高手。」 說完這句話后,天地異象驟起。 胡笳城。 除了這座寺廟。 便是一整座胡笳城。 一棟棟高樓撕裂飛升,一堵堵石牆被撕裂向上,一棵棵樹木拔根破土上浮。 夾雜有城內全部的兵器。 […]

Глава 2066 : 讓你終是求不得

第2066章讓你終是求不得(21) 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想要活下去,總不是一件多輕鬆的事情,她先熟門熟路跑去兩條街外的一棟院落,幫一對年邁夫婦收拾屋子和打掃院落,有些吃力地幫他們把水缸裝滿清水,夫婦的兒子兒媳是經常跑遠路的推車小販,每旬返家一次,到時候會結算給她十幾顆銅錢,有些時候甚至還會跟她賒賬。做完了活計,她就要去滿大街逛盪了,聽到哪家什麼時候有紅白喜事都會記在心頭,能偷偷蹭一頓是一頓,月初月中的兩次集市,往往會有大豐收,運氣最好的一次,她在初春的元宵燈市上還撿到過一隻鼓囊囊的棉布錢袋子,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銀子,碎銀子,很小小的一粒,還不如她指甲蓋那麼大,可還是讓她高興到今天。若是在城裡沒有收穫,就得往城外碰運氣,去河裡摸魚上樹掏鳥窩,記得去年年末,河水結冰,瞧見有人鑿冰釣出許多肥魚來,看上去又輕鬆愜意又一本萬利,只需要蹲在冰面上,於是她也去試過一次,差點凍死,還是被一個好心路過的商販救下,那次刻骨銘心的教訓讓孩子知道一個道理,自己的運氣並不好,那就不要奢望老天爺對她有多少大方。 一個骨瘦如柴的小黑妞,就這麼撒開腳丫子在胡笳城內歡快飛奔。 暮色中回到荒廢古寺,她手裡多了些菜葉和一兜從樹上捕捉下來的知了,今天老天爺開眼,中午在城東給她偷摸進去了一家婚宴,她感覺現在滿嘴都是那小塊豬肉留下的油水滋味,只可惜她扒飯的速度已經很快了,但還是沒等她吃完一整碗就給人拎著丟到門外。 夜色中,徐鳳年站在窗口,看到那個小丫頭對著一鍋炸知了,背對著他哼著一支小曲兒,「砍下頭顱來盛酒呀,挖出心肝來紅燒呀,抽筋剝皮來清蒸呀,滋味美-美的呀,但都不如炸知了的咯嘣脆呀……日子一天一天過,我在一天一天長大呀……」 徐鳳年哭笑不得,只是當他看著小姑娘小心翼翼抓起一隻炸知了放入嘴中,看著她的瘦弱背影,想象著她此時大概是很滿足的神情,對人對己都算不上心慈手軟的他開始覺得心酸。 人活一世,成年後不論是苦是福,那都怨不得天地父母了。 可她才這個歲數啊。 徐鳳年嘆了口氣,在石碑城還是一無所獲,照理說他就該立即返回北涼軍,可歸途中鬼使神差想起了這塊小黑炭,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胡笳城這座古寺。 那小丫頭猛然轉過頭,看見了窗外的徐鳳年,愣了愣,接著繼續腮幫一動一動,吃著美味的炸知了。 饕餮清饞都講究一個非時令不食,可窮人家,是不得不時令而食。若擱在高門豪閥,油炸知了也算一道雖登不上檯面卻也頗為俗中求雅的偏門菜肴。 小姑娘好奇問道:「你沒去石碑城?」 徐鳳年點了點頭。 她猶豫了一下,明明很心疼卻又假裝大度說道:「餓了?吃過飯沒?沒吃過飯,我請你吃一頓?」 徐鳳年笑著說道:「好啊。」 小姑娘顯然很希望這個傢伙回答一句吃過了,但她又不好改口,只好苦兮兮朝徐鳳年招招手,鍋里還有七隻炸知了,她往自己這邊撥了四隻,眼角餘光瞥了眼那傢伙,又撥還給他一隻。 徐鳳年跟她面對面蹲著,拎起一隻炸知了放入嘴中,寡淡無味不說,還有種沒有調料殺味的土腥氣息,但徐鳳年沒來由想起了自己當初跟老黃走江湖的寒磣光景,不知不覺滿臉浮現笑意。 她自豪問道:「好吃吧?」 徐鳳年點頭道:「好吃。」 她一番天人交戰,拍了拍肚子,故作豪邁道:「我吃飽了,剩下的都給你吃。」 徐鳳年吃掉四隻炸知了后,搖頭笑道:「不用,我比你能挨餓。」 她歪著腦袋問道:「真不吃?」 徐鳳年嗯了一聲,趁著她吃炸知了的時候,環視四周,而小姑娘則借著機會打量他。 她拍拍手,問道:「想乘涼不?」 看徐鳳年沒有反對,於是她帶著這個心底不討厭也不害怕的傢伙,一大一小爬樹爬上屋頂,一起躺著看著星空。 她小聲問道:「你沒有家嗎?」 徐鳳年後腦勺枕著胳膊,笑道:「有啊,而且比你的家,要大上一些。」 她撇撇嘴道:「喂喂喂,你別吹牛好不好,我家還小啊,這麼大地兒,全都是我的呦。」 一顆流星在天空劃過。 小姑娘趕緊閉眼許願。 徐鳳年柔聲道:「許願啦?什麼願望?」 小姑娘白眼道:「你爹娘沒告訴過你嗎,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!」 徐鳳年望著那無比絢爛的夏日星空,輕聲道:「告訴你啊,其實許願不管說不說出口,有沒有跟別人說,都不靈的。」 小姑娘趕緊呸呸呸了幾聲,轉頭一臉憤然瞪著這個烏鴉嘴的傢伙。 徐鳳年歉意一笑,「那是我自己的經驗之談,也許你不一樣。」 兩兩沉默許久。 她突然開口問道:「你騎過馬嗎?」 徐鳳年說道:「當然,很小很小就騎過馬了。怎麼,你想騎馬?」 她放低聲音一臉神秘道:「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哦,我爹有很多很多馬,我爹有一萬匹馬,不,是十萬匹馬!」 徐鳳年笑著調侃道:「小丫頭片子,知道十萬匹馬有多少嗎?如果讓馬挨著馬奔跑,你從高處看去,馬背就像大地了。」 她呢喃道:「這樣啊。」 徐鳳年側過身躺著,看著她說道:「你請我吃了四隻炸知了,我可以答應你四個願望,比如你可以說讓我請你吃一隻雞腿,讓我給你一兩銀子什麼的,我會盡量滿足你,怎麼樣,我是不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客人?」 小姑娘搖搖頭,一本正經說道:「我娘說過要待人以誠,那炸知了是我送給你吃的,又不是賣給你的。再說了,真賣的話也賣不了一顆銅板。」 徐鳳年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。 小丫頭沒有拒絕,不過也沒好臉色給徐鳳年,她突然嘆了口氣,「我小時候……」 徐鳳年忍俊不禁打斷她的言語,「你現在也很小。」 她瞪了眼,繼續說道:「小時候我娘親說過很南邊的南方,每到夏天,會有一種東西叫螢火蟲,飛來飛去,可漂亮了!」 徐鳳年笑道:「對啊,那邊的詩人都喜歡叫它們宵燭、夜光或者景天之類的。」 她眨巴眨巴著眼睛,閃亮閃亮的,好奇問道:「它們真的會發光嗎?為什麼呢?我問娘親,她不告訴我,說讓我問我爹去,可我爹……不告訴我啊。」 徐鳳年很認真回答道:「那是因為螢火蟲尾巴有光囊,發出黃綠色的熒光。」 徐鳳年笑眯眯補充道:「你爹真夠小氣的,這也不告訴你。」 她揚起拳頭,擺出一副再說我爹壞話我就打你啊的架勢。 小姑娘嘆了口氣。 徐鳳年沒來由也跟著嘆了口氣。 兩人繼續不說話。 […]